在没有边界的时间里

魏峰

# 秦岭穿越之兵冰跑鹿---20230429-0502#

关于秦岭的全部秘密都在风中
风声呼啸，激动又急迫
拼命推攘，先指天，后指地
像是要到时间的源头，那时天空满是飞翔的大象
不管不顾地 卷起我 连同我的背囊
一张肃然如教皇的脸 撞进傾摇匍匐的我的眼
连怜悯的痕迹都不屑给予

狂风夹杂着阳光
免费为八百里的画廊加热和通风
尽管粗糙
险绝峻逸的山的名
冰晶顶 兵马营 跑马梁 鹿角梁
以魏碑的体态跃然于草甸之浪尖
笔力惊绝，意态逸宕

我的心告诉我的眼睛 要抓住机会
因为不会有第二次机会看同样一个美景
我的双脚从石块踩向石板，缓慢而谨慎
我感到头上是闪亮的星星，脚下是幽暗的大海
我不知道下一步，是不是我最后的一寸
我学到了岌岌可危的含义

月光裹满我的全身
一目而眠的象 始终是忠实的守护者
夜雾凝结了薄冰，朝晖映在其上，
仿佛大地做了一份煎蛋，给承受了一夜嘶啸的我们，奖励了一份早餐。

我的光啊 别轻易离去
我唇间的感觉，我还没有告诉你
哪怕一半
我想起曾经握在手里却又失去的伊甸园
我想起那些打开又关闭的门
我想起那些我写给梦想却又从未发出的信
哇哦鸟哇哦哇哦地唱了一整夜 在我们的波斯花园里
这本该是我们
一起消磨的精致而苍老的宇宙

魏峰

序
第一次听到“光鹿跑兵冰”是在两年前。那个端午大鹏发了个简短的朋友圈，标题和内容加起来就四个字“连夜撤回”，他们的小队伍在一个叫鹿角梁的地方突遇大风大雨大雾，被迫下撤。大鹏是在南太行徒步认识的，当时他背了个硕大无比的重装包外加长枪短炮的各种相机，谈笑风生走在太行山的峭壁巉崖，给初入户外勉力而行却颤颤兢兢的人不小心理冲击。回沪后默默百度，八百里秦川上大刀阔斧地跃出“光头山 鹿角梁 跑马梁 兵马营 冰晶顶”的文字，摊开的水浒传一般浩荡萧索却又凛凛威风。

这阵风，不动声色却吹走了角落里那个像是叫“侠”的东西的经年尘灰，并且投下了激活的光，我要仗剑走天涯。

看到向北开线的消息，第一时间联系，接着报名，装模作样地去七尖拉练。这当口，传来管控的消息，这并不惊讶。太白山是核心保护区，再加上秦岭徒步年年出事，本是符合预期的消息。可真要取消，宏伟巨篇刚翻开扉页直接跳出“大会员专用”的字样，不咬牙切齿，失落是必然的了。这情绪不止我，领队向北更是不甘心。小道消息满天飞舞中，他多方多次联系确认，最后一刻定下来，从营盘沟进，反穿走冰兵跑鹿。

好，买团体火车票，整理行囊，出发，去，天涯。

第一回 再回古都
行程：上海-西安-终南山莊（徒步起点）
我们的火车票是硬卧，睡一夜，二十几人连同他们半人高的登山包，浩浩荡荡，次日中午时分抵西安站。阳光绚烂，空气炽热。西安是个古城，于我而言，却叫最青春。车站的广场变得宽旷现代，迎面扑来的城墙，延绵高挺，依旧是我第一次见到风味。那年，我十八岁，那次，夜色朦胧。

24人以城墙为背景拍了第一张集体照；又站在“西安”两个大字面前，围作一团拍了第二张集体照。印有“穿越者俱乐部”的队旗在一大群或兴奋或不知所措的笑脸里越发可爱迷你了。

大巴舒适宽敞，这是少有的。记得上次去贡嘎我被挤在小车后面的行李堆里腰骨散架一身臭汗，这次不仅一人一座，连包也是有座的。司机亲切体贴，同意我们留下山换洗衣物在车上，好欢喜。终南山莊在一个寂静的小村子里，这里海拔在1500米左右，简单的晚饭后，叮咚 归归和我一起出门看星星，回程碰上向北大漠舒队，一起再绕半圈，漫步已经在发消息催我们回房间休息了，夜已微凉。

第二回 高潮开篇
行程：营盘沟(1500)-冰晶顶(3015)-朱雀垭口-兵马营(2755)(15KM)
早起早餐后拍了出发照。院子里有信号，出院门三两步就断了。我赶紧退回来，把集体照发群里，穿越秦岭不发朋友圈昭告天下，不是等于锦衣夜行么！ 7：00余准时出发，钻过第一个铁丝网，打开手表的徒步程序，大幕拉开，Oh,It’s show time!

路线是常规的徒步线路，大石嶙峋的沟，密不透风的箭竹林，溜滑曲折的小土路，一路一路一路地爬高，路迹明显，少有岔路。前队很快不见。十四公里的路程，怎样也能走到，不需要狂奔的吧。秦岭也许下次再也不见，我想慢慢走多看看。然而实际上,我只能是慢慢走，多看看很难顾上。出发前考虑到秦岭脾气难以捉摸，带了两件羽绒衣，抓绒衣裤，多备了一天的食物。尽管包和帐篷已经轻量化，整体十二三公斤的负重还是有些吃力。日头大而晃眼，五月初的山上开始燥热，我和归归老赵走在一起，名副其实的在后队了，后面还有南城 叮咚和押队的大漠。

坡上有个坐着的侧影，严严实实头巾捂着的脸，露出闪闪发亮的眼，是向北。看到我和归归的第一句话是：前队离你们已经一个小时了。第二句话是：后队离你们还有多远？我不能确定，说了个大概，二十分钟吧。南城有一段和我走一起，我看他走得不很沉重，应该不会太远。

第一站冰晶顶到达时已经是12:30，这一段五公里的路我走了四个半小时。一路没有水源，我背了两瓶水加上一个500毫升的保温杯，虽说平时不是贪水的体质，想到下午，想到后程，还是小心翼翼。大部队早就到了，或躺或卧，或迎风或抬眼，仿佛从来没有一路辛劳。铁丝网外舒队迎着接过我的背包，还指导我爬过网提醒我歇歇找个阴凉地方吃路餐。舒队说前队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了。

然后归归南城叮咚大漠也上来了，糖梨背的哈密瓜异常的沁甜，天清气朗，秦岭之巅的石碑围满我们的笑脸。

我的脑中闪过一条信息，到冰晶顶今天的难点算是越过了，向北在大巴上的话。我有点放松了。谁能知道真正的考验却是刚刚开始，从这个下午延至夜里。只是当时我还不觉。而向北实际说的话是：如果下午一点前我们能到达朱雀垭口的话，我们可以在五点左右到达营地。而我们，从冰晶顶下就两点了。

下坡去朱雀垭口的石海在烈日暴晒中异常的白，去过鳌太的老赵说这个很类似；垭口算是景区的一部分，向北和文峰大哥在坡下等着我们，文峰大哥贴心地问我要不要喝可乐，向北则严肃地提示我们已经晚于预期两个小时，要抓紧赶路了。在我和归归喝水的当口，文峰大哥说他先出发，这一别，我一路再没赶上他。

后面的征程是草甸乱石悬崖的结合体，没有一目了然的轨迹，起伏跌宕的大石块像是随意被扔在山脊上，或侧或斜，自然是自然的，苦了行走的双脚。悬崖总是不期而遇，退回来，找能通过的路，下降，再爬升。老赵，归归，北辰和我四个人走在一起。归归的脚卡在的乱石间，好在扭伤不很深，她还是能走。不过这时她想变成一只苍蝇了。为啥是苍蝇呢，要能变的话我想变成苍鹰。雄浑有力，越过地球遥远的子午线而去。白鹭也行，至少婀娜。或者，轻巧的羚羊。

天色渐渐暝了，看到前面几个身影，对讲机里的声音是舒队，他和伊利丹走在一起。我看看轨迹应该还有三公里的样子，爬升不多，心里觉得不会太难。我们四人坐下来整装歇息，看起来是要走夜路，准备好头灯。归归拿出一颗大白菜，说白菜是可以生吃的。当我是小兔子么？生白菜少有腥味，居然还有点甜，看起来兔生也不坏的。

斜切的羚羊道模糊狭窄，时不时遇悬崖断路，想要求生只得不停往上爬侧切。这一天已经带着体重四分之一的大包走了12余个小时，身体疲惫精神便有点烦躁了。向北因为关注着后队的南城叮咚大漠，一直走在后面。寻到一个挡风避雨的山洞做他们的屋檐，向北赶了上来。黑暗中接过了归归带路的担子，走在最前面。 或绕或爬，我安心起来，跟在领队后面，速度也明显加快了。

看到营地了！向北的声音。
看，西安夜景！魏峰，多感慨啊！向北的声音。

是西安吗？是那个冲天香阵透了的长安么？城里璀璨的霓虹是不甘心山上如洗的月光的清冽么？印象深刻的山顶夜景一次是神户，在六甲山顶；另一次是在温哥华，GOOSE MOUNTAIN.只是那时候我裙裾飘飘，而现在，背着半人高的重装包。摸出手机的手抖了下，夜景，留存的照片是模糊的。

魏峰

第三回 全是怒风
行程：兵马营(2755)-跑马梁-三岔口-鹿角梁（2700）-三岔口（17KM）

昨夜到兵马营营地我半强迫地让老赵帮我搭了帐篷，他已经疲惫不堪了。伊利丹也帮了忙，他算是这个帐篷的原作者。叮咚和大漠没到营地，我一个人，落单了。半夜开始大风，接着我的轻量化帐篷打了两个滚，连同帐篷里的我和我的大包，似乎准备从那个我随意选的斜坡一直往下去了。我听到盖过风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迅速把散做一床的装备装进包里，心里想着，车开进黄浦江首先得打开车门把自己放出来，拼命找开门的拉链，然后，求救。狂风中应答的是糖梨的声音，接着身影。感谢上帝！

糖梨准备帮我重新扎紧帐篷，恐惧却让我无论如何不敢再一个人住。归归收留了我，在她的新买的单人帐里。我还睡着了。

晨起东方如期辟出煌煌曈曨之霞，我们的营地漂亮得犹如伊拉格尼的油画。狂风却毫无倦态，似乎当昨夜只是热身，好在霹雳魍魉的雨雾还在假期，但这对初踏秦岭的我们，还是很大的挑战。过山脊的时候舒队的大包罩鼓成一个气球，能随时把撑着登山杖的他变成魔女宅急便的琪琪！不对，琪琪是女孩。我一个没站稳，直接翻车，一个两米多高的大坑接住了我，前锋杜子和后面的文峰大哥把我拉了起来。我摸摸自己，能伸能屈，没事。

后面路上文峰大哥和我说，我这次没给你拍照拍视频。上次我去鳌太一个队友掉下去，急叫让他帮忙，他先帮他拍了照片，然后录好视频，才指导他怎样重新上路。嗯，沉稳大气。之后的路程，文峰大哥一直陪着我，险处开路，平路押后。我能打卡跑马梁，安全爬过断崖，甚至看到云海翻腾下的鹿角梁，全亏得有文峰大哥。

跑马梁的狂风中沙鸥居然拿出裙子，哎哎，那个白衣蓝裙的小女生，你当我们是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圻，风乎舞卾，咏而归的四月江南天么？

三岔路口卸下包，一部分人直接去了农家。野狼说帮忙看包，我们7个人轻装上了鹿角梁。这是秦岭最有风味的地方。和着风骨峥嵘的重重山脊，散落着无畏无惧的冷杉林，冲地而起，主枝粗壮如桶，干支笔挺却稀少，怎样的风霜雨雪都无所谓。前队很快不见踪影，北辰，文峰大哥和我走在一起。半道看到沙鸥躺平在路边的巨石，有些奇怪，原来她在等向北，说向北下去找水源了。当时没明白，过后揣测是为在以后或许鹿角梁扎营做个伏笔。下山时文峰大哥帮那个奔跑在起伏草甸浪尖的我，留下了漂亮照片，小小的身影，在嶙峋的秦岭山脊和浩瀚的黄草坡上，去色成黑白照片，就是古代壮士浪迹天涯的味道。

轻装鹿角梁下山后终于见到叮咚大漠和南城。叮咚叫了我，我说先抱抱我，一路都没见她，你得让我动摇的心稍稍安定下。帐篷里有叮咚了，居然风都不起，一晚上只有一只幼小的哇哦鸟，哇哦哇哦，唱了一夜。对面山头太高，无法逾越，你得安着心，在你所有的伊甸园里，等着自己长大。

出山的路只有5km多，宽阔的机耕路的味道，时不时过小浅清澈的河，我还是和文峰大哥北辰走在一起，这次，我们是前队。终于，走到了前队。

魏峰

跋

我的大学，是在西安读的。西安，你有我的最青春时光和我最青春的同学。只是那个时候，秦岭两个字在书本，我每天忙着吃西工大的油泼扯面 豆腐包子 芝麻酱拌凉皮 花干夹馍和一袋袋陕西大苹果。学校里我们的宿舍楼早就拆掉了，图书馆前的林荫道却笔直依然，给走在前面的同学拍照，重叠了午后斑斓光影中那个去西平阶梯教室的我。五月石榴然，西安的月季花大若脸盘，绯红橙黄，比石榴花更张扬。青华说，我们那时候食堂前面也有月季花的。和同学聚会不在食堂，却是苏浙汇吃虾仁，笑意盈盈的集体照，眉眼间还是少年得无遮无拦。

以三天时间重装穿越冰兵跑鹿，我打卡了预计的所有点，上下山的一路艰难挣扎，我是决定再不踏入秦岭了。而现在我坐在书桌前，再次体会秦岭穿越的分分秒秒，竟然强烈地希望有再次感受的机会！我最喜欢西安的食物是是油泼扯面，三四五条厚实宽阔的面，和着香而不辣的油泼辣子，白者青白，红者艳红，未起唇则涎水满口。一直希望，有一天，在西安方正饱满的城墙上，听一曲荡气回肠的秦腔，喝一壶黏稠绵甜桂花稠酒，来一碗一口入魂的裤带面，嘹咋咧！难不成，那时的风味里，种下了的浪迹天涯的种子么？他们不允许生活是浅尝辄止么？

魏峰

谨以此文感谢穿越者户外俱乐部和一起穿越的小伙伴们！

老赵

后半程发力，超级勇猛

苏叁

点赞

暴走的猫

魏峰 发表于 2023-5-5 04:18
Day2: 222222

最后一张照片是生吃白菜吗？

月半三

路过点赞

魏峰

暴走的猫 发表于 2023-5-7 18:23
最后一张照片是生吃白菜吗？

意外的甜